原标题:丁刚访日手记(一):500万游客奔东瀛 中国人对日本认知刚开始
在缅甸北部,我在采访中了解到,日本的慈善组织为缅北少数民族独立武装提供了以停火为条件的援助。在菲律宾,我听说来自日本的善款被用于安置放下武器的棉兰老岛的穆斯林地方武装人员。
今年一月,我刚刚结束了在巴西两年多的常驻。在巴西,从100多年前开始,陆续有100多万日本人远涉重洋来到这里。他们在极期艰苦的环境中,为巴西农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今天的巴西,之所以能依然保持着全球最大的咖啡出口国,就与这些日裔的艰苦奋斗密不可分。日本移民也为日企的进入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在2014年巴西举办的世界杯C组比赛中,日本队以1比2输给了非洲的科特迪瓦队。
日本输在了球场上,却赢在了球场外。比赛结束后,有人很快将日本球迷披着雨衣在场内捡拾丢弃垃圾的照片传送上网。这些照片通过社交媒体推特和脸书被传向世界各地。一位巴西人写道,“日本球迷这样做,简直让我们巴西人无地自容,我们只知道狂喊乱叫。”
在日本的国际形象不断提升的同时,也有很多人并没有忘记那段不应被人类忘记的历史。在荷兰,我曾听过老兵讲述二战中在日本战俘营里的非人经历。在新加坡,我在孙中山纪念馆里看到了当年日本侵略军在“肃清”时屠杀华裔的资料。
日本人真的就那么轻松地走出了那段历史吗?没有。
在联合国总部纽约工作的三年里,我常常会从日本送给联合国的一尊石雕前走过。那是天主教圣女安格尼斯的雕像,她右臂折断,浑身伤痕累累,后背布满深深的划痕。
雕像的说明牌上写着:长崎,日本,1945年这座被毁坏的圣女安格尼斯的雕像是在当地一座被夷为平地的天主教堂的废墟中发现的。美国投下的原子弹就在距教堂大约500米的地方爆炸。雕像身上的斑痕是极强的热辐射造成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这座雕塑就竖立在高大明亮的落地窗旁。窗外是一个日本花园,花园一侧古色古香的亭子中央,悬挂着一口“和平钟”。站在石雕前向庭院里望去,不难体会到日本人送给联合国这一组礼物的良苦用心。
后来,我从著名作家伊恩·布鲁玛所写《罪孽的报应:德国和日本的战争记忆》书中,知道了为什么日本人对二战的认知与我们无法“连通”的原因。布鲁玛在对日本人与德国人做过对比后,一针见血地指出:德国人理解二战的关键不是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或柏林之战,而是在发现奥斯威辛集中营的那一刻。日本人的理解则不在珍珠港或中途岛之战,而是在广岛的原子弹。
最近,G7峰会外长会在广岛召开。日本特意突出这段挨炸的历史,并在全球范围召集青年无核大使,将通过峰会这样的场合,用志愿者将日本的国家形象推上国际舞台。这种巧妙的国际公关,不但使原爆的悲惨历史情感在日本国民中得以传承,还在国际层面通过反核来转移议题,遮掩其侵略者本来的面目。原爆变成了一张具有说服力和合法性的外交牌,日本用这张牌周旋于有核与无核国家之间,主动设置议题,为己所用。
战后的日本,在大国的冷战对峙中,借助于与美国的结盟,逐步地甩掉了战争之罪的包袱,改变了国家形象,但中日之间也因此而失去了建构信赖的政治基础。
七十年后,中国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而日本则通过不懈的努力,在亚洲塑造了良好的国家形象。中日两国的经济差距在不断缩小,两国民众的心理距离却越拉越大。中国人看日本人脱不开当年日本鬼子的影子,日本人看中国摆脱不了被巨大中国影子笼罩的恐惧感。
我很想知道,这个在世界上与我们的文化有最多相近之处的国家,为什么总显得离我们那样遥远?短短五天的访问,不可能准确地测量出这段“距离”,但我想由此开始,让自己的“测量”一直延伸下去……(作者是《环球时报》高级顾问、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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