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 顺走日本酒店里的马桶盖，跟“国民素质”有关系吗？

作者连清川 来源：公号“冰川思想库”

在骂人之前，你最好也反省一下，你干过这类事没有，然后再说国民素质问题。

我做记者的那阵子里，经常住酒店。所以我特别能理解拿酒店里的东西这件事。我那个时候也经常拿。肥皂、拖鞋、洗衣袋、梳子……有一次比较丢脸，check out的时候大堂经理怯生生地凑过来：先生，那个……遥控器架能还给我们吗？那个不送的……我羞个大红脸赶紧从包里拿出来还给人家，飞也似的跑掉了。

所以，在骂人之前，你最好也反省一下，你干过这事没有，然后再说国民素质问题。

提起这点少年糗事当然是因为昨天的新闻：浙江一对80后游客在日本住酒店，顺走了人家备用的多功能马桶盖。据说导游据理力争，把人家酒店骂了一顿。后来还是发现的确拿了，赶紧给人邮寄回去。小青年夫妇表示“道歉、忏悔”，然后辩解说自己以为是别的游客落下的。

浙江游客的道歉书

好吧，我不太想追究这对夫妻是否撒谎的事情，而是根本问题：这事儿到底和国民素质有没有关系。因为微博上说得最多的话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这个话其实听着一点也不稀奇，关于国人在外面拉屎撒尿，到此一游，高声喧哗，抢空奢侈品店……之类的国民素质堪忧的新闻太多了。所以，杀一人即杀天下人的联想就是：一人丢脸，全国丢脸。

我能够理解这种爱国的心情。同为黑眼睛黄皮肤，长江黄河在心中的人，看到同胞们如此素质低下，痛心疾首。不过这没有解决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时候我们别把某个同胞的下作和全国人民挂起钩来。因为我是全国人民之一，但我肯定不是素质低下的人。你这么说我很不开心。比如美国人在泰国看到一个嫖人妖的家伙会说：This sick bastard，这个恶心的王八蛋。但是他肯定不会说：Shame for America，美国真丢脸。

但是如果不这么想的话，那么如何评价中国人在国外丢脸的事情？因为这种事情如此普遍，以至于我们根本无法认为这只是一个个体的问题。一个人是道德缺陷，一大群人就是集体意识了。

那么是怎样的集体意识？为什么我小的时候会在酒店里拿遥控器架子？为什么中国人在外面大声喧哗，大小便？为什么我们在那样一个情境之下，做出许多当我们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觉得面红耳赤的事情？

我想也许是我们的是非观出了问题。就是说，我们可能会认为，在酒店里面顺走东西，是我们的消费应当得到的额外报酬，是所谓的值回票价；我们在外面大声喧哗，是因为我们觉得这是我们旅游的状态，不如此无以表达我们激动的心情；而当我们去国外的奢侈品店里扫货的时候，那是我自己的钱啊，我必须回去炫耀我的暴富啊……

我们惟一疏忽了的一种东西就是：公共秩序。因为酒店提供的服务就是你的票价，而顺走东西，是违背了公共道德甚至法律的事情；大声喧哗是对他人的私人空间的一种侵犯，它违背了彼此尊重创造良好公共空间的原则；而扫货则剥夺了其它人也能够获得产品的机会。每一个看似私德的事情都是对公共秩序的一次侵略和破坏。

我们有各种道德的教育却惟一没有进入的就是公共秩序的教育。我们对于公共秩序的是非观有着本质上的基因缺陷，以至于我们在成人和看过良好公共秩序的样子之后必须无时无刻地自我警戒与痛苦地自我矫正。就像在日本“放水爱国”这样破坏公共秩序的事情，我们中的许多人，居然缺少起码的辨别能力。

所以顺马桶盖这件事，和国民素质既没关系，也有关系。没关系是因为我们多数人，包括那对夫妻，都能够分辨出这是一个私人道德的错误；而有关系的是：当我们以国民素质去衡量这件事的时候，我们本能地跌进了是非观混淆、罔顾公共秩序的漩涡之中。

中国本来是礼仪之邦，道德立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寡廉鲜耻了呢？